天舰飘零第12章一桩奇案

  风无际出得房间,信步向那客房走去。忽然听院回廊外传来两声布谷鸟的啼鸣,沉寂了一会儿,又是两声。此时夜色已深,鸟儿早已瞌睡,何况这扬州城乃繁华之境,何来布谷鸟的啼鸣?风无际一想,是了,那定是传递什么江湖信号之声了。难道又有什么人物要现身了不成?

  风无际一笑,使这等低劣勾当,想来也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当下他不动声色,潜入一片花丛,静观其变。

  果然,没过一会儿,只见楼上那公子所在的贵宾房的窗子被轻轻打开。接着传出两声布谷鸟这声。就见两个黑影从暗中闪出,直奔那窗下而去。想必那窗内有绳子垂下,两个黑影便顺着绳子悄悄爬了上去,进了窗子之后,窗户又轻轻关上,之后窗子里亮起了灯光。风无际心想这些人倒聪明,亮了灯光外人反倒看不清屋中人的影子了。只不知那公子哥怎样了。他在暗中没动。凝神静听,确信再无其他人了,这才飘然而上,如先前一般贴着房檐,倒悬着向房内窥望。

  却见屋内有三人捧着一幅字画正展看。其中一人正是日间与聂一虎同行的另一保镖,想必就是那个叫王彪的了。此时三人都默不出声,随后一人收了字画,揣在怀里。那王彪悄声道:“葛兄,你可收好了,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那人哼了一声:“废话少说。”环顾四周看了看,又道:“还有呢?”

  风无际越过他们的身子,看清房内的情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这些人还真敢干。原来房内的那一张大床上已满是鲜血,那公子哥身上已被扎穿了四五个窑窿,鲜血仍在往外流着,人却一动也不动了,显然是已死了。

  王彪这时嘿嘿笑道:“葛兄,您也太心急了些,您看我不也是才得手嘛,这不还没来得急……”

  那姓葛的并不听他说完便摆手说:“搜。”

  显然是那姓葛的手下的另一人,便走近那床边要在那尸体上搜一搜。

  风无际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正寻思他们是怎样做的,却忽然闻到一股薰香之气传出,心道:不好,看来这二人要着了道。当下他凝神迸气地看着。

  果然,就听那搜身之人已先行倒下,并说道:“姨,怎么有一股――”话未说完便已瘫倒。那姓葛的见他忽然晕倒,正不明白怎么回事,正要上前看个仔细,却不想被王彪一刀从后心剌入。当即声也没出一声地便扑倒在地。

  王彪随即拔出匕首,在他身上补了几刀,又转过头去在那另一人身上也剌了几刀。看他神色动作,竟是全无慌乱,且有一半从容,又有一半得意。风无际亦没料到会有这般变故,不禁感到十分惊讶。暗想这人手段狠辣不说,似乎也颇有头脑,看样子这一切他是早已谋划好了的。当下风无际打定主意,要看他到底如何动作。

  却见王彪已从身上取出一大叠银票来,随手放在桌上,然后竟又从从容容地脱起身上的衣服来,甚至内衣内裤也脱了。风无际这下倒奇了,猜不透他究竟要做什么。王彪走近姓葛的尸体旁,先是从他怀中取出那幅字画,也随手放在桌上,然后他扒下姓葛的衣裳穿在了自己身上,又将那另一人的尸体拽了过来,摆弄了一下,让地上两人看起来象是互相拼命已死的样子。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终于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取过桌上那叠银票和字画自我陶醉了半天,这才复又揣在怀里。他拿过烛台,说了一句:“葛兄,多谢了。”说着将蜡烛丢在那尸体上,便急速掩门而去。

  风无际一想,是了,他这是要把现场做成被打劫的样子,把自己也伪装成被歹人所杀,这样,他就可以隐姓埋名,怀揣巨款逃之夭夭了。嗯,好一个计谋。风无际见他已掩门而去,便随后追了去。

  那王彪看来武功不弱,转眼间已溜出老远,风无际跟在他身后,不落一步。过了一会儿,便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大叫:“失火了,失火了。快来人救火呀!”随后是一片乱哄哄的声音。风无际没做理会,想临白水也是身负一流武功,这当口应不至于有甚危险。他见王彪奔的更急了,便直追了去。

  没多大功夫,王彪便已奔出城外,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他脚下不停,又奔出十来里地,窜入一片林中。风无际隐隐随后进了林子。见黑暗的林中,一棵树上拴着一匹黑马,王彪正在解缰绳。原来这家伙早已在这儿备好一匹马,以备潜逃之用。足见其筹划之细。

  王彪匆匆解下缰绳,纵身跨上马背,在马臀上狠击一掌,那马便撒开了腿狂奔起来。马背上,王彪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不禁又是得意,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他一边飞驰着,一边做着日后荣华富贵的美梦。

  哪想到正飞驰间,背后竟突然多出一个人来,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

  风无际伏在他耳边不无嘲讽地道:“想不到吧?黄雀在后。”

  那王彪半天功夫才颤声问:“你……你……你是谁?”却骇得是头也不敢回一回。

  风无际全无顾忌地哈哈笑了两笑,没理会他,只是随手点了他的穴道,又在马臀上击了一掌,那马儿又奋起狂奔了几十里。风无际这才带着王彪捡了一处荒僻的山脚停下。他随手先把王彪从马上丢下。然后才跃下马来解开他的穴道,“我先问你,你是谁?”

  “小……小人叫王彪。”他这时才略有些镇静下来,心中却更加恐惧。黑夜中也瞧不甚清对方模样,只得不住地嗑头求饶道:“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一气儿也不知说了多少遍。

  “把你所作所为从头招来,我便饶你不死。”风无际道。

  “是,是,我,我叫王彪。”

  “我知你叫王彪。你们公子是什么人?”

  “我家公子他,他叫温有康,是江北盐业督办温航大人的小儿子。我是他的随身保镖,叫王彪。”

  “嗯,”风无际点点头,“你倒时时不忘自己叫王彪。想必到了刑场上也是不会记错的了。你胆子不小呀。”

  “不,不,不。好汉爷饶命,好汉爷要知道什么,我从实招来就是,只求好汉爷放我一条生路。”

  “好,我亦不必问你,你从头至尾说来便是。”

  “是,是。我叫王彪……我十七八岁就在温家做事了,因为会些武功,又年纪不大,所以一直以来跟着温家二公子,做他的随从保镖。温公子自来读书、游玩都是由我和聂一虎二人负责打理。这温公子自来行事总有些荒唐。一月之前,他忽然收到一张帖子,是请他于七月初七到金陵秦淮河上莲花舫赴一个叫做什么‘会仙盟’的场子。说是届时将有一位转世圣僧会携一位天外仙女与凡间名仕相会,并从中挑选有缘之士,命数好的还可与天上仙女婚配,共列仙班……”

  “嘿,嘿”风无际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说道:“如此无稽之谈,弥天大谎也有人能吹的出来。你家公子居然信了?”

  “是的。原也是不信的,可是那帖子上说得很是确定,且又附了一张图画,将那仙女容貌和身形衣着也画了出来。那,那身衣着也确实透着古怪,真好像是传说中的天衣无缝似的,反正绝不似人间所见的服饰。那女子的形貌描摹的也是十分奇异,不但秀美绝伦,而且那神态和型妆也都透着十分的怪异,而且……”

  风无际道:“那倒也算不得什么,图画本就是人心所想象,想画成什么样就可以画成什么样,怎地你家公子那般无知,竟然就信了?你也信了?”

  王彪道:“我倒不信。不过……不过这份帖子来历也是相当古怪。那日我家公子正在午睡,忽然就起了身,连鞋袜也不穿就走了出去。那时他双眼迷迷登登走起路来象飘一样,丫环小翠见了连叫数十声他也不理,就见他闯出了温府。等我们听说了追出来时,却到处都找不见他,前后不到半刻钟功夫,料想他走不了多远,却任是哪里都找不见他。直到临近傍晚时,温家上下二百余口都给惊动了,正乱哄哄的时候,才突然见温公子又恍恍惚惚地回来了。

  “他那情形大家都说是让鬼魂附体了。接下来温公子就大病了十来天。看了好些大夫都不见效。后来有一天他自己却又好了。我们见他身子好了,也都没如何在意,只是老爷把我们叫去训斥了一顿,叫我们好生看护好他。谁知当天夜里他便把我和聂大哥叫到他的房里,这才神神秘秘地把这帖子拿了出来。并言之确确地说他曾亲眼见过画中的仙女。是以一定要来赴会,并要我们二人随行。他还说,还说要见这仙女须得准备好十万两银子,其中一万两是进门费,余下九万两,如果与仙女有缘便作花嫁费。”

  风无际听着王彪如此说,倒也不觉如何奇怪,只道骗人的手段也不甚高明,但确是费了一番苦心的,江湖中能蛊惑得人心失了理智,任人摆布的迷魂术之类的勾当也是有的,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一门派使的更好些。当下便打定主意要去这所谓“会仙盟”瞧个究竟。

  王彪又接着道:“我和聂大哥原本也是不信有这等事的,无奈这公子素来行事荒唐,性子执拗。而且我们也知道无论他做下何等错事老爷也都能一概容忍。是以也就随了他的意,只是他一定要赶第二天一早便启程,而他又不愿老爷和其他人知晓此事,匆忙中凑不齐那么多银两,只好就带了六万多两银票和一幅吴道子的仕女图出来。这一幅仕女图原是公子花了六万六千两银子买来的……大,大爷,这幅画现下就在我怀里揣着,大爷不妨拿去,另外的银子我再分给您一半,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风无际见他命悬己手,却还不忘讨价还价做生意,甚觉好笑,伸手便从他怀中将那幅画作和一叠银票掏了出来。拿来在手中,翻看了一下,确有六七万银之多。忽见一张特别的粉红色硬纸夹在其中,“这便是你说的那张帖子?”

  王彪道:“正是。这……”他眼睁睁看着风无际把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和心机劫来的钱财都掏了出来,当真是比割他的肉还要心疼。

  风无际也不理会他,他细看这帖子。这帖子确是透着古怪:封面封底除了各烙着一朵烫金莲花之外并无其他字迹。展开来,只见内中了了数笔画了一个绝色女子,正如王彪所说,形神衣着均非人间所见,却是说不出神秘之气。画象之下一行烫金隶书:七月初七会仙盟。复又翻看一遍,再无其他。风无际略一沉思,便将这帖子连同银票以及那幅吴道子的名画揣在怀里。

  “这画和银子如何到了你手里?”

  王彪心中一惊,心知自己做下的案子此人一定都已知晓,他这般问他就好似审案一般,说与不说都要由他来判断了。如若再不从实招来,惹得他一生气怕是想走也走不脱了,只好又接着道:“我……我们,随了公子第二天一早便出了温府往金陵赶来,我和聂大哥原本都不大信公子所说之事,只当是出来游玩一趟也未尝不可。可这一路上走着走着小人便……”便说不下去了。

  “便起了歹心?!”风无际厉声接道。

  “是,是,是,小人不敢向大爷隐瞒。我的确是起了歹心。我心想我这一辈子就跟着温公子瞎混了,一直也没捞着什么大的好处,而今也快三十了,连个老婆也没讨上,再往后也不知能奔到什么份儿上,所以就想趁这个机会做上一把,搏他一搏。”

  “好一个搏他一搏,但不知怎生搏法?”

  “小人就是想趁着在道上的时候谋财害命,一走了之。我自知自己力单力簿,原想联合聂大哥一同做下这个案子,但又素来知道聂大哥为人忠厚胆小,所以始终没说。直到昨日我才想起我原在这扬州左近认识的一位大哥,是以就约好他们,订下计谋,这事儿就做下了。”

  “哼,只怕不是昨日才想起的吧,当是早有预谋。那两人是什么人?”

  王彪听他明白指出还有另外两人,心道他确是都已知晓,瞒是瞒不过了。“他们是葛三通和他的一个手下。我从前在道上认识的一位朋友。”

  风无际想来那也不过是个地痞混混罢了,当下也不追究,便接着问道:“你且说是如何与他二人串通做的?”

  “小人心想明日就是初六了,若是再不动手就没什么机会了,正好今日到了扬州城,温公子让我二和聂大哥二人去寻找仕女图的买家。我便趁机联络上了葛三通他们二人来做我的帮手。”

  风无际道:“其实这案子你自己一人都已做下了,找他二人来不过是想存心架祸是也不是?”

  “这……是,是,其实我是早已谋划好了的。”

  “那聂一虎和马夫呢?你把他们也都杀了吧?”

  “不……不错。我想既然做了就做的干净些,以免留有后患。”这时王彪不断拿眼看着风无际,见风无际点了点头,微微有些笑意,心下稍微宽慰了些,正要以利诱他放行,却忽见眼前一柄明晃晃的小刀对着自己,不禁心中大骇。

  风无际道:“你一定另有同伙接应是不是?”

  “没,没有啊……”王彪想向后躲,苦于穴道被制动弹不得。

  风无际也不多言,只将小刀慢慢在王彪脸上移来移去,忽然哼了一声,王彪心头一抖,只吓得心也要蹦了出来,却见眼前纷纷落下些短短的毛发,才知眼前之人已将他一双眉毛尽皆削落。

  “你若没有其他同伙,又打算事后到哪里躲藏?”

  “小人原打算得手之后,隐姓埋名到中州一带安家。我,我原在中州城曾认识一个小粉头名叫小玉。我原是想先去找她的。”

  “那你就去吧。”风无际说完起身便跃马而去。

  黑夜中,王彪怔怔地看着他远去,忽然口中涌出一大股鲜血,就此倒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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